全球化之惑的文化追问——董小庄的“艺会五洲”

董小庄“艺会五洲”文献展开幕式

成都市文联党组书记宋凯在文献集首发式上讲话

本文作者:“艺会五洲”策展人郑强

全球化病了。在全球化的失重旋流中,一定缺失了什么,让我们晕眩茫然……

6位来自不同国度的“我”,6位以坚持“自我”著称的艺术家,历时5年,以自我为实验对象,完成了一项超越自我的创举:文化流动的真实可能性存在吗?文化的多样化并存是怎样一种样貌?今年10月,6个“我”首次合体,以“我们”的名义,在中国成都当代美术馆举办一场文献展和学术讨论。这是一项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个体实践项目,引起多方关注和评论。这是一份难得的文化流动交互样本,既有绘画、行为、观念的艺术价值可读,更关乎全球化之惑的文化追问。

文献展现场(一)

故事是从董小庄与马丁开始的。1996年第26届国际版画藏书票双年展,他们在捷克初识,始有交集然无交往,他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个“我”。当中国打开国门拥抱世界的时候,价值观是一道又高又厚的墙,经热政远文冷,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认同度很低。马丁就是那个不同意把国际双年展放到中国举办的意见领袖。而故事的背景却如戏剧般演变。全球化20年后的2008年是一个节点,一边是金融危机连锁反应让西方世界焦头烂额,一边是加入WTO后的中国在全球化的大海中如鱼得水,以一届无与伦比的奥运会重拾自信。也就在2008年,第32届国际版画藏书票双年展在北京举办,这是12年后他们的再次相见,两个“我”都已改变,但他们发现还有很多依旧:东西方的媒体宣传成见依旧,东西方的艺术认同错位依旧,东西方的文化交往误读依旧。 

文献展现场(二)

我的世界你真的能懂吗?艺术家决定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和对世界的看法。想法来了接二连三,逻辑有了层层逼进:2009年董小庄邀请17国艺术家举办成都国际版画藏书票获奖艺术家邀请展盛况空前,那是表象的热闹;2010年他们用东西方的报纸作画,颇有反讽的意味;2011年,他们决定冒险前行,以跨文化的背景,无翻译的交流,共同创作的方式来实验:文化流动的真实可能性,文化的多样化怎样并存?

文献展现场(三)

艺术家是理想主义者,更是行动派。这是一场冒险,谈不上什么准备即已启程。可以确定的就是以成都作为交流汇聚点,董小庄作为项目主体和发起人,其他艺术家受邀到成都生活1-3个月参与项目。看得见的是这条时间线:2011年董小庄(中国)和马丁(Martin R·Baeyens比利时);2012年董小庄和埃米利奥(Emilio Carrasco Gutierrez墨西哥);2013年董小庄和托尼 苏格特(Tony Scott澳大利亚);2015年董小庄和埃可(Aye Ko缅甸)。如果为这项活动画一个坐标线,把6个“我”连接起来的距离达到47319公里,足以绕地球一圈。

文献展现场(四)

这是一场国际文化生存体验:完全陌生的文化、毫无预设的创作、完全本地化的生活。所有预想的诱惑刺激美好都被真实的困境逐一击碎,无解无助无力感足以把人逼疯。可以想象和难以想象的所有困难和冲突都真实地发生了并且高度复杂化:文化的差异(立场、观点、态度),艺术的差异(理念、风格、方法),环境的差异(社会、生活、习惯),再加上艺术家个体的差异(个性心理深处的敏感、个人经历不同的经验)等等。艺术家们将自我置于“绝境”的试验,果真有出路吗?他们真的可以突破各自身披的文化铠甲吗?让我们为这项实验画一个文化圈:中华文化、欧洲文化、南美文化、非洲文化、南亚文化,6个“我”随身自带,已将多样文化交融汇织。

文献展现场(五)

让我们回到实验的现场:6个“我”中除了董小庄与马丁之前相识,与埃米利奥、埃可有过一面之缘,其余3人从未谋面,其中4位艺术家从未到过成都。挑战并期待、忐忑而纠结,兴奋和不安兼而有之,这是6个“我”的共同心态。刚开始,就像普通的成都人那样,他们一起吃饭喝茶,一起拜会朋友,一起在市井街巷漫步……彼此小心地试探、默默地观察。真正的冲突是从画室开始的,考验来了:我的画布你怎么动?我的思想你怎么画?我的情感你凭什么改?“刚开始我们合作时,马丁先生好几次冲出门去找翻译,我会把他认为画得好的部分抹擦掉,他非常生气。而我认为抹擦掉了的可以重新选择重新画,艺术就是从毁灭开始的,毁灭后就有重生的可能性,这是我们两人的区别。每当此时,我就耐心地坐下来等马丁安静下来,重新开始我们的艺术对话。”可以想象一位欧洲绅士摔门而出的愤怒,而董小庄现在说这番话时则洋溢着释然的愉悦之情。我深信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对艺术的执着没有对自我的坚持,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冲突如何避免?分歧如何弥合?埃米利奥的一句话很是优雅:“在我与董先生合作的过程中确实也存在过一些矛盾,但是我们都用一些艺术家的方式解决了。”(这些生动丰富的细节都收录在画册《我们》文献集之中)

“我们”文献集

董小庄向成都市文联党组书记宋凯赠送文献集

文化的流动性价值开始释放出能量,这是艺术家的发现精神带来的变化。我们眼中的别人,别人眼中的我们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在自省和反省中,不同的“我”在相互接近彼此发现;在不断加深的相互了解中,“我”对生活的真诚,对艺术的热情,成为信任的基石;进而,珍惜创意和思考,闪光之笔开始出现,笑声开始出现;当信心开始出现,精神就开始会合。这是一个悄然生变、变自生变的过程,艺术家逐渐进入情感驾驭的创作状态。在与缅甸艺术家埃可的合作中,埃可问:边界在哪里?董小庄应声而出:我们又在哪里?于是,“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这项活动的价值基石流淌而至。6位艺术家一致承认这并非预设,而是彼此映射、相互照亮的结果。

《杜尚传》的作者、评论家王瑞芸接受采访

《杜尚传》的作者、评论家王瑞芸说:“在我们这个时代里,艺术使命已经变了,彻底深刻地变了!艺术家需要担负的,已经是一个哲学家该担负的义务了——‘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我们是谁,既与个体相连又与群体相关;我们如何生活,既是现实之问又是未来之思,这为他们的合作拓展出广阔的空间,也为他们的画作赋予人文的情怀。或许,6位艺术家的自我实践尚不足以定论什么,但活动所呈现出来文化流动性价值、互融共赏的文化开放态度、艺术家自我放下自我解放的勇气,以及严肃认真的交流实践本身,已经成为每一个参与者受用终生的财富,也成为我们观察文化流动真实可能的窗口。诚如许多“艺会五洲”活动的观察者、评论家都认同的那样,“艺会五洲”活动的行为艺术、观念艺术价值具有极大的喻示意义。(这些艺术家的自述、评论家的观察洞见都收录在画册《我们》文献集之中) 

文献展现场(六)

必须强调,这并不是说作品不重要,恰恰相反,他们作品中所包含的丰富信息值得我们去认真解读。我问董小庄先生:你和埃米利奥的创作似乎是从白描开始试探,小心翼翼,真正的突破是从哪里开始的呢?他说:我们一起去看川剧,和普通市民在一起,酷热,我想走,他兴致盎然,终场交流他获赠一本川剧画册,他说我们就画这个。有趣了:那幅色彩很东方的印象川剧,竟然是埃米利奥主笔,而那幅线条很当代的川剧印象,却是董小庄主笔。仿若两个“我”身份互换。那么文化的差异到底是理解的差异多一些呢?还是表达的差异多一些呢?同样的题材,不同的方法,既互融互鉴,又各呈精彩,文化的多样化共存,不只是观点,而成为生动的表现。那么文化流动的真正障碍又在哪里呢?透过文献及展览中的艺术家背景及创作花絮或可管窥一二。

学术讨论会现场(一)

全球化的特质是流动,既是也绝不仅仅是贸易、资本、技术、人员等等的经济流动,那么文化是如何流动的?全球化之中的文化身份、文化冲突、流动方式、流动价值、交互机制等等研究甚少。我们之所以要把6位国际艺术家的“艺会五洲”置于全球化的大背景来观察,是因为我们抱有希望:文化必须流动,艺术不能停留于过去,也不能停留在各自。这是6位艺术家“自我放下自我解放”的实践价值,也是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文化审度、文化流动、文化交互的行动样本。我们要向6位勇敢的艺术家表达最真诚的敬意,他们用自我的实验建立了一个“信任之岛”。同时我们也要感谢那些未能赴约以及中途退出的艺术家,他们同样提示我们对每一个个体的尊重以及文化流动复杂性的认识,让我们理解了“流动之墙”(这些记录于文献的内容,也是一个亮点)。

四川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吴永强在学术讨论会现场

必须问:全球化之惑的文化追问。

我们基本赞同全球化是难以改变的趋势,无论你是受害者心态,还是受益者心情,我们都回不到从前。全球化之惑不只在内部,更在于作为社会发展重要基石的艺术与文化的失位。没有文化同步发展的全球化,失衡的世界少了弹性和韧性,没有艺术与文化来充盈我们的心智,世界不会美好。我们之所以要从6位艺术家的自我实践去追问全球化之惑,还因为我们相信:文化流动的真实可能性,文化的多样化并存,必将以个体崛起的方式和群体觉醒的力量向前行。

继续问:全球化之惑的文化自问。

1917年,马塞尔·杜尚在一个陶瓷小便器签上名,取名为“泉”后把它交给了一个艺术展,他要问的是:艺术究竟是什么?100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进入互联网时代的全球化,我们如何去接纳这个伟大的变化?我们同样要问:艺术究竟是什么?在这个AlphaGo可以战胜围棋人类,机器人谱曲莫扎特难分真假,甚至有朝一日,人工智能量子计算超越人类智能,电子神经元或可能够与生物神经元一样表意人类的爱恨情仇,那时,以人类情感定义的艺术又是什么?有句歌词: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我们到了那里。我们不能同意,现在不问何时问?艺术不问谁来问?我们生活的世界具有各种不确定性,但可以确定的是:一个艺术缺席的未来是最糟糕的未来。

学术讨论会现场(二)

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没有最终的答案,只有永恒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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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2日 22:50